- 第3節(jié)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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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十佳以前來過南京,當(dāng)時還是學(xué)生,和程池一起把中山陵、夫子廟、秦淮河等景點都玩了一遍。那時候窮,并沒有什么高級享受,但和程池都還年輕,走到哪兒都覺得是天堂。
說起來也奇怪,在一起多年,駱十佳和程池幾乎沒怎么吵過架。大約也正是這個原因,才讓駱十佳以為這個人是對的。
這一路首站就遇到沈巡,駱十佳心情實在不佳。一個人在酒店附近的燒烤攤點了一點烤串,要了碗炒面,就著點啤酒就把晚飯對付了。
坐她旁邊的一桌年輕人喝酒喝得酣暢,大聲說著方言,聽著不是那么像南京話。大約是來這座城市打工的,穿得奇奇怪怪的,看人的眼神也不是那么單純。
不知道他們說了些什么。那桌突然來了一個男人,招呼都不打,就直接在駱十佳對面坐下。來人身上穿著一件牛仔外套,脖子上戴著一條俗氣的金鏈子,長相連中等都算不上,一笑起來就顯得有點猥瑣。
他手上握著一瓶金陵啤酒,推到駱十佳面前:“美女,一個人。俊
駱十佳喝著自己的啤酒,不想理他。
“我們兄弟幾個想請美女喝瓶酒,不知道你肯不肯賞臉?”
像這樣的年輕小流氓,越是不理他們越是來勁。越是表現(xiàn)得良家好欺負,越是容易讓自己陷入危險境地。駱十佳不喜歡和這些人糾纏,一把拿過男人遞過來的酒瓶,一口氣就咕嚕咕嚕地灌了下去。半晌,眾人皆因她的豪爽鼓掌起哄。
砰的一聲,駱十佳重重地把已經(jīng)空了的啤酒瓶推到那個小流氓眼前。她擦了擦嘴角的啤酒沫,鄙夷地睨了那人一眼,口中只吐出冷冷的一個字:“滾!
敲了敲804的房門,駱十佳整個人靠在門框上,沒有多醉,但酒精的勁兒終歸是有一些。頭腦有些發(fā)脹,臉頰也熱得緋紅。
一個獨身女人在外就是麻煩。
那群小流氓從她吃完晚飯離開,跟了一路,都跟進酒店來了。
過了大約兩分鐘,804的門才被里面的人打開。
里面的男人剛剛洗過澡,身上穿著T恤和短褲。裸露在外的手臂和小腿都顯得孔武有力。他濕漉漉的頭發(fā)軟軟地耷拉在額頭上,將棱角分明的臉龐修飾得柔和了許多。還未擦干的水滴自他耳后滑下,滑過脖頸,洇濕了T恤的衣領(lǐng)處,充滿了男性荷爾蒙的誘惑。
“是你?”見來人是她,沈巡也有些驚訝,但很快又恢復(fù)了古井無波的眼神。
駱十佳借著幾分醉意,點了點沈巡硬挺的胸膛,用低啞而性感的聲音說著:“是我!
沈巡勾著唇笑了笑,語氣略帶諷刺:“你的名片我認真研究了一下。佳人休閑,24小時上門服務(wù)!彼袅颂裘,“怎么,來服務(wù)?”
駱十佳不理會他的諷刺,手指扔在他胸膛上打圈,這動作既挑逗又親昵:“不歡迎?”
一聲冷笑自頭頂傳來:“溫柔靚麗白領(lǐng)麗人,姿態(tài)萬千多情少婦,青春浪漫學(xué)生妹。你是哪一種?”
駱十佳抬起頭,直勾勾地看著他。她意味深長地一笑,手下稍一用力,就將他推進房里。她也順勢跟了進去。
“我嗎?”駱十佳眼眸流轉(zhuǎn),“你很多年前認識的,資深神經(jīng)病!
咔嗒一聲曖昧的關(guān)門聲徹底隔絕了門內(nèi)的香艷和門外的尾隨。
駱十佳安全了,站在房間的玄關(guān)處沒動。她方一低頭,人已經(jīng)被架了起來。
她的后背咚一聲撞到墻上。沈巡有力的手臂困住她的手腳,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道。他一條腿微微屈起,卡在她兩腿之間,使得她整個人不得不微微踮腳,因為站不穩(wěn),只能依靠著他提供的支撐。
“既然是上門服務(wù),我豈有不從的道理?”
說著,沈巡一只手就撫上了駱十佳不盈一握的細腰。那樣霸道,絲毫沒有當(dāng)年的青澀,只有男女之間最原始的欲望展現(xiàn)。
駱十佳也不甘示弱,大大方方摸上他的胸肌,又緩緩向下滑,按向那一塊塊叫囂的腹肌。
她四處點火的靈巧小手最后被沈巡準(zhǔn)確無誤地抓住。
沈巡身子一轉(zhuǎn),輕輕將她一推,她整個人就倒進了柔軟的床里。她仰頭看著天花板,一聲不吭,房間里安靜得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沈巡卻沒有了接下來的動作。駱十佳一直“怦怦怦”緊張地跳個不停的心臟終于恢復(fù)了正常的跳動韻律。
駱十佳平息了一下呼吸,掙扎著坐起,自然地抓了抓自己的頭發(fā),仿佛什么都沒發(fā)生一樣,閑適地蹺起了二郎腿。
沈巡回身從搭在椅背上的褲子口袋里拿出香煙,取了一根叼在嘴里。
他低著頭點煙,燈光只照到他半邊臉,另外半邊隱在光影的暗色里。那畫面,像一幅靜默的攝影作品。殘缺而唯美,唯美卻又冷漠。
“說吧,發(fā)生了什么事?”
駱十佳聳了聳肩:“被人跟!
沈巡沒有評價,也沒有詢問,一副事不關(guān)己的態(tài)度。他沉默了一會兒,將煙盒遞給駱十佳:“來一根?”
沈巡抽煙的動作熟稔,口鼻自然吞云吐霧,煙草熟悉的味道勾起了駱十佳竭力克制的煙癮。
駱十佳推開了他遞來的煙,拒絕道:“戒了!
沈巡看了駱十佳一眼,勾唇笑了笑:“你眼睛里不像寫著戒了!
駱十佳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難戒嗎?”沈巡輕輕吐著煙圈,稍稍仰起了頭,喉結(jié)滑動,在燈光下顯得格外誘惑。
駱十佳呆呆看了他一眼,許久才回答:“忘了!
沈巡笑了笑,沒有聲音,只是勾了勾嘴唇。
應(yīng)對沈巡的眼光真是一種考驗,也不知道為什么,他的眼神里總帶著一種洞察一切的篤定,讓人有種不安全感。
“不說欠不欠的,我們還是能好好說話的!瘪樖炎猿暗匾恍ΑK柭柤,用隨意的口氣掩蓋她此刻的心事:“你要去哪兒?”
沈巡按滅了煙頭,簡潔明了地回答:“寧夏!
駱十佳看了他一眼:“好巧!
“怎么?要一起?”
駱十佳敬謝不敏:“不用了!
沈巡又是不置可否地笑笑。
駱十佳撩了撩自己的頭發(fā),吹走了飄到自己面前的煙,淡淡一笑:“二手煙比一手煙更毒,我走了!
出了他的房間,鬼祟跟著她的幾個男孩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
駱十佳捋了捋自己的頭發(fā),手指上留下了沈巡的煙味。
回到房間里洗了個澡。脫光了衣服她才想起洗發(fā)水沐浴乳這些和護膚品都放在了車后座。酒店的洗發(fā)水洗完頭發(fā)又干又澀。駱十佳捋了捋濕頭發(fā),一捋就是好幾根斷發(fā)。她短發(fā)多年,一直養(yǎng)得很好,有點不習(xí)慣這樣。
坐在床上,一邊聽著電視一邊擦頭。腦海里一團亂糟糟的,想起出發(fā)前師父許律師的欲言又止。他終究還是擔(dān)心駱十佳。
在深城,沒有家人,沒有朋友,又沒有了愛人的女人,想想就挺可憐的。
許律師斟酌再三才說:“佳佳,前幾天我碰到程檢察官了。”
彼時駱十佳正在整理文件,手上頓了一下,沒有說話。
“程檢察官讓我?guī)退f幾句好話!痹S律師輕嘆了一口氣,“你這次去寧夏,真的只是為了你爸爸的事嗎?唉,感情的事,靠逃避是沒有用的!
她笑了笑,調(diào)侃了一句:“師父,又跟師母一起看偶像劇了吧?”
想起這些事,駱十佳煙癮又犯了。
煙真是個好東西,所有的困擾、傷心、難過,都可以被吸進肺里,最后又吐出。
為什么戒煙?因為她想做一個世人認可的好女人。
頭發(fā)上的水被駱十佳胡亂地擦進了眼睛,她難受地閉上了眼睛。
駱十佳一貫獨來獨往,當(dāng)年她剛進學(xué)校就被評為;。一頭及腰長發(fā)迎風(fēng)飄飄,五官倒不是那么精致無雙,氣質(zhì)卻是獨一無二。
駱十佳從高中就被人傳流言,說她專搶閨密的男朋友。
這是在女生圈里很嚴重的指控,駱十佳卻從來沒有辦法為自己辯駁。
回憶起那些過去,最后只化作那人的臉。那樣憤怒地質(zhì)問她:“我做錯了什么?為什么只有我不可以?駱十佳,你要逃到什么時候?”
當(dāng)年的駱十佳無言以對。
因為沈巡永遠不會知道,有一種逃避叫“落荒而逃”。
為了逃避他,駱十佳跌破眾人眼鏡選了程池,法學(xué)院里很普通的路人甲,除了成績好一無所長。
畢業(yè)后他順利考入公檢法系統(tǒng),成了一名基層檢察官,收入低但穩(wěn)定。
為了和他結(jié)婚,駱十佳在深城奮斗了好幾年。她拼命求的一份安穩(wěn),是程池永遠也不會懂的未來。
離開深城,駱十佳覺得一切都好了許多。這幾年,她已經(jīng)被城市的喧囂吵到快要失去冷靜思考的能力。
為什么去寧夏?駱十佳其實并沒有想到能徹底說服自己的理由。唯一的后路,是這車開來,要是反悔了,隨時可以原路返回。
明早要退房,駱十佳提前開始收行李。她利落地把穿過的衣服收了起來,疊外套前,駱十佳習(xí)慣性在口袋里摸了摸,把零錢和紙巾都拿了出來。
一起被摸出來的,還有兩張名片。一模一樣的兩張名片。
思遠運輸公司,沈巡。
駱十佳盯著上面的字有些失神,良久才笑了笑。
這世界可真小,原來她認識的沈巡真的是周思媛的前夫。
思遠,思媛。
駱十佳將名片塞進了背包。
她靠在窗邊看了看窗外并沒有什么亮點的風(fēng)景,心里想著許多許多從前。
很久很久以前,她曾想把最好的都給他。離開他以后,她卑微地想了許多年,以期命運垂憐,能與他再見。
如今終于再見,她卻再也沒有什么最好的可以給他了。
時光留下的,只有千瘡百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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