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很多人以為，師范學院的考試只是走走形式而已。但實際上師范學院的學生卻深深知道：那繁多的課程，那需要記憶的大量知識，加上平時對學習的不大重視，那備考的艱辛是無法復制的。那天晚上，也就是2001年的4月3日——期中考試的第一天晚上，已經(jīng)有一門課程考試結(jié)束了。董嘯隨便取了一本書，他想回教室清靜一下：為了復習的舒適和方便，大多數(shù)同學都選擇在宿舍里復習，宿舍里人滿為患�？伤南敕ㄥe了：教室里也有好多人了。他隨意走到一個位置上坐了下來，攤開手中的書：低下了頭。
相比真正嚴格意義的大學校園時代，男女兩兩結(jié)伴復習備考的情況，師范學院時代卻往往是人們一個個特立獨行，這也算是師范類學院里的一大特點吧！董嘯看得專心，卻沒有注意到：不知誰把懸掛在講臺左上側(cè)的電視機給打開了（在師范學院里，這個位置是一個溫馨的位置，我們每天晚上都通過它看新聞聯(lián)播，甚至還能看會電視劇或者偷偷看一部再普通不過的電影，但那種興奮與喜悅卻是無法忘懷的）。教室里的同學們?nèi)墼诹私淌仪懊婵措娨�。他沒有心思去看，離開了座位，走向了教室門口。經(jīng)過聚在一起的同學面前時，他看到張鶴對他抱歉地一笑：是他打開的。董嘯沒有理會，只淡淡地一笑，打開了門：迎面有一道銳利的目光傳來，董嘯吃了一驚——是董老師。
教室在數(shù)秒鐘內(nèi)就恢復了平靜，教室前面站著董老師。
“是誰打開電視的？誰？”董老師大聲地問。同學們都沒有說話，低下了頭。
“到底是誰打開的？站起來！知道不知道現(xiàn)在是期中考試的關鍵時刻？”董老師的臉繃的緊緊的，看起來比平時更加嚴厲的幾倍。張鶴抬頭望了董老師一言，可沒有說話，深深地低下了頭。董嘯一直望著董老師，他知道是誰，可他也說不清楚，當時為什么要那樣做：也許他怕董老師知道又是張鶴，最近張鶴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董嘯就站了起來。
“董老師，是我打開的！”他說的很輕，可每個人都聽得很清楚。董老師臉部的肌肉明顯地動了一下。
“是誰要看的？”董老師望著董嘯。
“我，是我要看的……”董嘯也望著董老師，靜靜地說道。
“你……”董老師直望著他，“你到前面來。”
董嘯走到了講臺前面，抬頭望著董老師，眼睛里平靜如故。
“啪！”地一聲，董老師揮了一下手，董嘯額前的頭發(fā)動了一下。董嘯此刻有些恍惚，突然想起了初一時那次挨打，那次挨打的被打者不是自己，卻印象極其深刻：一個在音樂課上交頭接耳一次的同學，被音樂老師叫了起來，也是用這種平靜而淡然的目光望著老師，老師甩出了一個響亮的耳光，董嘯親眼看到：大滴的淚從那個同學的眼中流了出來。雖然后來大家，即便包括那個同學也幾乎忘記了那次挨打，但董嘯卻始終無法忘記那“啪”地一聲和那大滴大滴的眼淚。
看得出，打了董嘯一個耳光后：董老師的手在發(fā)抖。董嘯莫明就涌上了一種心灰的感覺，他轉(zhuǎn)過了頭，他不想讓人，即便是董老師看見他流淚了，淚是因為他有生以來第一次挨打而涌出了眼眶；他又覺得那一巴掌好像很親切、很親切，就好像媽媽撫摸他頭時的那種感覺。他就昂著頭，望著窗外：那是一個滿天都是燦爛星星的夜晚。他沒有再去管老師、同學，他就那樣一直望著星空；他只記得一點：張鶴后來站起來，不知說了一些什么。這些對董嘯來說，已經(jīng)不重要了。
那天晚上，是他最后一個離開教室的——是張鶴叫了他一聲，他才反應過來。沒有想到的是：董老師還在教室門口等著他。
“董嘯，其實我應該知道不是你的。”董老師慢慢地說道。
董嘯沒有哼聲。“可我為什么還在打你呢？”董老師苦笑了一下，“我自己也搞不清楚。”
“有些事……你們老師是永遠不會明白了。”董嘯用手撫了一下額頭。
“不，我明白！因為我也曾經(jīng)是學生。”董老師緊緊地說到，“我也曾經(jīng)挨過打，當時我就是記恨老師的。”
“可我只有記著，不會恨！”董嘯悠悠地說道，“因為這是我第一次挨打。那一巴掌，您那猶豫的眼神，我自己也說不清，突然就覺得好親切、好親切……”董嘯閉上了眼，淚又不爭氣地涌了上來。”他停了一下，又繼續(xù)說：“等到我離開學校時，連老師的‘打’也吃不上了。”
“我上大學時也和你一樣，那時……”董老師還想說什么。
董嘯打斷了他，“不、不一樣，因為……”他鼓了一口氣：“因為，這個學期一結(jié)束，我就會離開這所學校……這所待了一個學年的學校……”董嘯說完用手遮了一下眼睛。董老師顯然很吃驚，他急急地問：“為什么？”
“因為我想要轉(zhuǎn)上高中。”董嘯慢慢地吐出了這幾個字，“我想上真正的大學，而不是師范學院！”
“原來是這樣，我以為……”董老師臉部的肌肉松馳了，他笑了一下，又說道：“高中，上高中好……好。“董嘯苦笑了一下，嘆了一口氣。
“去什么學校？”董老師又問道。
“市二中！”董嘯短短地答道。
“我們還會聯(lián)系吧？”“會的！”有許多話想說出來，可又不知怎么說，董嘯就一直站在董老師面前，一動不動，外面刮起了風，透過窗戶吹了進來，有一點點涼，冬天只在風里剩下一點點味道了。又是一個好天氣，天上星星點點，很亮很美。春天，快到了。
京公網(wǎng)安備11010202007521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