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普陀佛國

  生命是一場曠達(dá)明凈的遠(yuǎn)行,將人文和歷史裝進(jìn)行囊,攜著溫潤的思想與情感,一路匆匆趕赴,又閑庭信步,流轉(zhuǎn)四季,無悔風(fēng)霜。于寥落時覓求繁華,又在璀璨中尋找淡然。在疏離時渴望熱烈,又在喧鬧中向往寧靜。
  
  四時風(fēng)光,人間景物,承載了山水的天然氣韻,蘊涵了歲月的無窮真意。風(fēng)景就像是人生行途中的驛站,每一次放逐都會讓你從年輕走向成熟,從淺薄走向深沉,從浮躁走向淡定。這一站,抵達(dá)的是觀音道場——普陀山,有著海天佛國之稱的菩提禪境。
  
  來的時候,無須帶著一顆參禪悟道的心,這兒的風(fēng)就會為你洗徹塵埃,縱然你只是凡胎俗骨,靈魂亦可以潔凈如蓮。遙望遠(yuǎn)山碧水,近觀佛影禪林,只是短暫的瞬間,昨天的悵惘換作今日的通透,過往的迷醉換作此刻的清醒。這就是佛國,就是禪境,你不必誠然地追尋寧靜,就可以感受到廟宇的出塵,你無須刻意去擁有寬容,就可以深悟蓮花的慈悲。
  
  穿行在山林路徑,兩畔的蒼松古柏,因為浸染了普陀的香火,也做著禪意的沉思。鐘鼓喚醒還在迷失的心靈,梵音澆醉原本浮躁的思想,此時的普濟禪寺已經(jīng)為你開啟了朝圣的重門,展示著潔凈無塵的風(fēng)景,也講述著千百年的風(fēng)雨故事。海印池中的蓮半醒半夢地開著,縱是孤獨如水,也有著植入水中的含容。做一朵佛前的睡蓮是許多人今生的企盼,浸潤古木檀香,聆聽梵音經(jīng)貝,常伴晨鐘暮鼓,無須入世,不求聞達(dá)。


  
  步入大圓通殿,你抬眉時會與殿內(nèi)的觀音菩薩對望,只是剎那,會讓你多情地以為,她如此執(zhí)著地端坐在蓮臺,是為了等待你的到來,這不曾約定卻相逢的緣分,更是經(jīng)久銘心。東西兩壁更有不同形態(tài)的菩薩,被稱為是觀音以不同身份教化世人。縱算是一粒微不足道的塵埃,她也會給你同樣的慈愛與悲憫,讓佛光照耀你渺小的生命與靈魂。
  
  若說是為了朝拜慧濟寺才選擇登上佛頂山,莫如說是被眼前縹緲的云霧所迷惑。那座如夢似幻的佛頂山沉浸在煙云霧海中,恍若閬苑仙葩,會讓你迫切地想要穿越云層的表象,抵達(dá)它的真身。游離在云端,步履輕盈,這樣神奇的幻境足以讓你拋擲世間的一切功貴,甘愿預(yù)支一生來沉迷。哪怕醒來人世已然偷換,滄;魃L铮嗍菦Q然無悔。
  
  微風(fēng)細(xì)雨中,眼前恰好呈現(xiàn)出一幅千年畫卷,畫的名字叫:多少樓臺煙雨中。穿過畫卷中的山林與云海,那么多的樓臺廟宇將空靈與禪意徹底釋放出來,有一種物我兩忘的明凈與從容。而此時的你,會想象自己是一位得道高僧,手執(zhí)禪杖,在云中穿梭往來;腥婚g,此岸為蓮花凈土,彼岸已是紅塵萬丈。
  
  行走在林間曲徑,聽潮音起落,感天地純?nèi)唬幸鉄o意之間,不知道哪一段風(fēng)景又會與生命相關(guān)。與法雨寺的邂逅不是偶然,亦不是必然,也許你不會深情地駐足,但是一定不能清淡地錯過。重樓殿宇坐落在白云深處,意境高遠(yuǎn),氣象超凡,里面關(guān)住了萬千佛像,莊嚴(yán)妙法。

  
  云水禪心,千年流轉(zhuǎn),這里有過觀音現(xiàn)身說法,這里有過高僧慈航普度。有人來過,又走了,只是天涯過客。有人走了,又來了,做這寺院歸人。好風(fēng)如水,這里不宜對酒長歌,明月無塵,這里只許靜坐聽禪。沿著來時的路離去,去尋找前方更明亮的風(fēng)景,回首的過程卻蘊藏了一份醒世的清涼,會讓你覺得人生若禪,越參越孤獨,世味如茶,越品越淡泊。
  
  風(fēng)物是靜止的,而思想?yún)s在流動,連同步履,還有眼目,都在朝著遠(yuǎn)方追尋。南海觀世音銅像就是以她的萬丈光芒攝住眾生的魂魄,讓你一往情深地朝她走近,并且無比虔誠。這由遠(yuǎn)而近的距離,讓你不敢有絲毫的恍惚,怕一個低眉,她就會轉(zhuǎn)身,就會與你擦肩。直到你真實地佇立在她的蓮臺下,與她眼眸對望,與她呼吸相聞,才能真正地安然釋懷。
  
  這樣無言的過程,似白云出岫,似花開見佛,令萬物舒展,暗香流瀉。無須殿宇的遮蔽,無須樓臺的裝飾,南海觀音就這樣立于寥廓的天地間,淡定從容地看著繁華眾相,度化大千世界的一切生靈。這樣一次碰撞,縱然將來斗轉(zhuǎn)星移,也不能將她遺忘,縱然以后相隔萬水千山,你也不曾與她遠(yuǎn)離。哪怕紛蕪的人世讓你疏離了愛恨,模糊了悲喜,她這溫柔善意的一瞥,也足以令你從此只想潔凈地存在,慈悲地活著。
  
  有微風(fēng)拂動過客的衣衫,是另一種無聲的牽引。只聞得竹葉蕭蕭,似乎在提醒你這兒還有一處幽境是不能錯過的。紫竹林是觀音禪坐修煉之地,盡管在竹韻生風(fēng)的紫竹中尋覓不到她飄逸的仙骨,可是流動的空氣里卻能感知她幻化無形的身影無處不在。抬眉看見一方木匾,寫著“不肯去觀音院”,別樣的名稱令人想起它的由來。
  
  后梁貞明二年,日僧慧鍔從五臺山奉觀音像回國,船經(jīng)普陀海面受阻,以為菩薩不愿東去,便靠岸留下佛像,由張姓居民供奉,稱為“不肯去觀音院”。徜徉在無塵的禪院,心也隨之沉靜,仿佛一炷檀香可以點燃流逝的歲月,一方木魚可以敲醒沉寂的光陰,一卷經(jīng)書可以更改注定的宿命,一管竹簫可以吹徹山水的諾言。
  
  鐘聲是一種召喚,也是一種揮別,這兒的時光似乎不容許你過多地停留,任何不舍的駐足皆會視為糾纏。都說年華苦短,回首過往,究竟是光陰將你追逐,還是你虛度了光陰?想來佛也不能給你一個明確的回答,既然過往已成為追憶,那么就珍惜將來,因為將來隱喻了更深刻的禪機。普陀山,有多少人來到這里,不由自主地把俗世的時光給丟了,又有多少人,來到這里,漫不經(jīng)心地將城市的繁華給忘記。而這一切,皆有因果,皆為命定。

  
  緣來緣去,如同潮起潮落,來時浪花翻涌,驚濤拍岸,去時碧海清波,淡定從容。一次歷程見證一段超越,一次追尋成就一份完美。多年以后,記憶中的普陀,是一壇封存的佳釀,無色亦無味;是一曲流淌的弦歌,無調(diào)亦無音;是一粒飄忽的微塵,無來亦無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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