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丹青婺源

  許多時候,來到一個地方不需要任何理由。抵達之后,都愿意相信一種緣分的說法。這樣就可以輕易穿越歷史春秋,看到足夠令你一生回味的風(fēng)景。婺源,這座被譽為“中國最美的鄉(xiāng)村”,相逢的剎那,便讓你我褪去城市的錦衣華服,與這里質(zhì)樸的時光同步。盡管許多人與婺源一見傾心,卻沒有誰想要和它擬下某種誓約,只想在這平靜的山水人家,感恩一段溫暖的際遇,共有一份尋常的幸福。
  
  白云深處,那些白墻黛瓦的村落安然地落在群山之中,那么寧和平靜,那么不與世爭。就像是一幅定格的水墨畫,畫中的煙云不會消散,畫中的時光不會流轉(zhuǎn)。而慕名前來的人會忍不住思索,這遠離車馬喧囂的地方,是否也隱藏了人間最平凡的故事?然而,正是這無塵之處,彌漫著更多尋常的煙火,留存了更多質(zhì)樸的民情,也居住了像朱熹這樣的鴻儒。
  
  從古至今,為了這份安寧,那么多的文人墨客甘愿舍棄名利,遠離都城,騎一匹瘦馬,隱居田園。守著簡樸的柴門,修幾徑籬笆,看三兩桃李爭艷吐芳;蜢o坐光陰下,泡一壺清茶,聽梁間燕子嬉戲呢喃。又或是荷鋤在田埂間,牽一頭黃牛,遙看天邊的晚霞。鄉(xiāng)村的寧靜是造物者的安排,仿佛一棵樹木、一片青瓦、一只螻蟻,都有其不可言說的宿命。


  
  最是人間四月,婺源的村頭長滿了一片片金燦燦的油菜花。它們在春天的枝頭毫無遮掩地綻放,不去擔(dān)心是否韶華短暫,只將生命交付給鄉(xiāng)間素樸的春光。每一個外來者需要繞過這片芳菲的花海,才能抵達夢里的村莊。
  
  佇立在村口以及院墻旁的諸多古樟樹,它們或者可以忘記自己的年輪,卻不會忘記每一個路人與婺源的相逢,不會忘記每一段瓶梅清風(fēng)的往事。青石鋪就的驛道,多少人擦肩而行,誰也記不住誰的容顏。只在俗世的煙火里,將日子過得淡如清茶。潮濕的季節(jié),青石的縫隙里滋長著苔蘚,仿佛刻意地珍存一些不該丟失的片斷。有些刻了字的石頭,守著村莊一寸無涯的時光,靜靜地講述婺源風(fēng)雨的從前。
  
  婺源的村落依山傍水,村前多有古渡口。渡口被古樹翠竹掩映,散發(fā)著歲月的寧靜和沉香,沒有誰記得它們的歷史。只是年復(fù)一年停留在村莊的碼頭,平和且沉默地看著客來客往。河水一如既往地澄澈,就像婺源人尋常的日子,波瀾不驚。整齊的竹排,簡單的竹椅,戴著草帽的船夫,用一竿竹篙劃過碧綠的江水,在煙云籠罩的河道尋找下一個渡口。采茶的姑娘背著竹簍,唱起了山歌,手腕上戴著祖母留下的銀鐲,在陽光下蕩漾著屬于這個民族的獨特韻致。
  
  村莊的人,乘著竹排去勞作,去趕集,樸素地走出去,樸素地走回來。而這座質(zhì)樸的山莊,不改最初模樣,幾畝水田,幾畦菜地,幾口古井,幾間老屋,幾縷炊煙,像一本墨跡風(fēng)干千年的老書,供后人翻讀。渡口不是人生的歸宿,只是靈魂的驛站,無論你我走過幾程山水,它無聲無息。
  
  木板廊橋也是婺源不可缺失的一道風(fēng)景,多少年來,用其蒼老的脊梁橫亙在青山碧水之間,無怨無悔。說起廊橋,總忘不了那段廊橋舊夢,而婺源的廊橋收藏的是婺源人平實的夢。廊橋寄寓了他們美好的心愿,所以每一座廊橋都有一個美好的名字。“兩水夾明鏡,雙橋落彩虹。”說的是婺源縣清華鎮(zhèn)的彩虹橋,被譽為“中國最美的廊橋”。
  
  木質(zhì)廊橋,優(yōu)美的造型,古樸的韻致,那長度仿佛讓人看到了遙遠的南宋。八百年的歷史,無數(shù)人在這里歇息腳步,修筑故事。八百年的風(fēng)雨,從前世到今生,彩虹橋一如當(dāng)年,淡定平和,只是滄桑了那么一點點。坐在廊橋上休憩,看畫里鄉(xiāng)村,碧水青山。一艘艘木筏悠然淌過,攜著人生,就這樣,不問歸途,無謂往返。
  
  就是在這最美的鄉(xiāng)村,留存了素樸典雅的徽派建筑。粉墻黛瓦、飛檐翹角,婺源民居以同一種格局,坐落在幽深的山村,世代傳承。像是被歲月遺落的一座老宅,吸引無數(shù)人想去敲開深院的重門,看一段婺源往事。精美的石雕、木雕,鏤花的窗檐,雖歷經(jīng)春秋數(shù)載,卻保存得完整無缺。門上掛著的老式銅鏡,桌臺擺放的青瓷花瓶,還有那搖擺的鬧鐘,無論時光過去多久,它們都平靜如初。
  
  淳樸的山里人,在簡單的宅院里過著最平凡的生活。腌一缸酸菜,釀幾壇米酒,曬幾斤春茶,屋子里飄散著清純的米飯香、臘肉的熏香。光陰倏然而過,人生就像是老戲臺上的一場戲宴,從開始到落幕,有圓滿,也有遺憾。婺源,是他們生命的居所、靈魂的歸依,任由命運如何安排,他們都甘愿淪陷,一生無悔。
  
  穿過曲折寧靜的街巷,不期然會與某一座祠堂邂逅。在婺源,祠堂是晾在村莊的一幅古畫,泛著歷史的醇香。祠堂也是婺源人的根,無論他們到了哪里都知道,有那么一處與自己姓氏相同的祠堂在故鄉(xiāng)歲歲年年將他們等待。祠堂對于背井離鄉(xiāng)的徽商來說是一彎明月,掛在心頭最醒目的角落,稍微碰觸,便會抖落一地的感動。
  
  汪口村有一座被稱作“藝術(shù)殿堂”的俞氏祠堂,自清乾隆年間建成,以其雄偉的氣勢,精妙的工藝,完美的布局,和獨特的風(fēng)格,震撼萬千觀賞者的心靈。門樓、梁柱、檐角均用深淺不一,虛實相應(yīng)的手法,雕刻了龍鳳麒麟、人物戲文、飛禽走獸、蘭草花卉等精美圖案。這里的祠堂,不僅是婺源百姓的根,更沉淀了婺源深厚的民俗文化?v算遠在天涯,終有一日要回歸故里,來到祠堂,追懷祖德,頌揚宗功。
  


  在這座中國最美的鄉(xiāng)村,太多的風(fēng)景令人流連?梢赃x擇去華夏第一高瀑——大鄣山瀑布,讓奔流的清澗洗去心間最后一抹浮華。也可以去世界最大的鴛鴦湖,看成雙成對的鴛鴦在綠野萍水間纏綿嬉戲,用流光交換溫柔。還可以在田園和一只大雁對話,銜一縷鄉(xiāng)村的炊煙,踏夢而飛。
  
  這個有著“書鄉(xiāng)”、“茶鄉(xiāng)”之稱的村莊,像是一株老樹,年復(fù)一年,以同樣的姿勢守候于此。誰也不會在意它的年齡,不會計較它的一成不變,來的人,都愿意將自己交付給這里素樸的光陰。
  
  仿佛染過了婺源的白云清風(fēng),哪怕人生千回百轉(zhuǎn),也再不能抹去這段緣分。那么,在茶涼之前離去,攜一剪余溫猶存的記憶裝進行囊;蛸I一方古硯回去,在某個懷舊的日子,寫下婺源這一段丹青舊事。那淡彩的山水、寫意的村莊,有一個片影,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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