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節(jié)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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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三亮自己做過什么,他心里最清楚,這事還用得著再去查嗎,他都已經(jīng)在悔過書上簽了字,拿到法庭,直接就能當(dāng)證據(jù),只要立案,那等待他的下場,就是牢底坐穿。
想明白這一點,過三亮猛然沖上前,一把抓住陳龍的胳膊,苦苦哀求道:“陳哥,陳所長,我求求你,這件事就不要再查了吧!你說怎么辦,我全都依你的,只要別把這事捅出去。”
陳龍冷眼看著過三亮那凄凄惶惶的樣子,心說你小子活該,什么人不好惹,偏偏要去惹曾毅。那是你能惹得起的嗎?池建剛多么囂張霸道,還不是轉(zhuǎn)眼之間就成了階下囚,你一個小小醫(yī)政科的科長,在人家曾專家的眼里,連個屁都算不上。
陳龍這也是有些惱火,他混了這么多年的所長,現(xiàn)在好容易才通過曾毅的線,搭上了杜若的關(guān)系,眼看有了提拔的希望,過三亮卻給自己捅出這么大的一個簍子,這惹惱了曾毅,那自己的副局長豈不是要泡湯。
所以陳龍打定主意,這回一定要狠狠地收拾過三亮,一定要讓曾毅滿意,更不能讓杜老板對自己的辦事能力和忠心有所懷疑。
“陳所長,你一定要救我這一回!”過三亮像一只癩皮狗,死死地纏著陳龍,只差沒跪下來哀求了。
陳龍厭惡地擺了擺手:“我還要陪一位尊貴的領(lǐng)導(dǎo)喝酒,沒有工夫處理你這件事。你先回去吧!”
過三亮哪里肯走:“陳所長,只要你給我指條路,我感激不盡。不管是去磕頭,還是去賠罪,我全都認,你就拉我這一把吧。”
陳龍怒火頓起,一拍桌子:“不是說了讓你回去嗎!是你的事重要,還是領(lǐng)導(dǎo)的事重要!”
包間的門此時被人推開,曾毅拿著手機走了進來:“不好意思,讓陳大哥久等了。”
陳龍立刻站起來,換上笑容:“哪里哪里,領(lǐng)導(dǎo)的事重要,等多久都是應(yīng)該的。”
“唐秘書的電話。”曾毅解釋了一句,完了就看到了站在那里的過三亮,他只當(dāng)沒認出來,道:“來了新朋友,這位是……”
“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人,我正要打發(fā)他走呢!”陳龍趕緊側(cè)著身子,笑著道:“曾老弟,你快坐,咱們接著剛才的喝。”
過三亮驚駭萬分,這不就是今天被自己扣了證的那位診所老板嗎?他不知道曾毅是什么來歷,但很清楚陳龍平時的派頭,在這幾個街區(qū)內(nèi),陳龍就是土霸王,完全 是橫著走的,什么時候見他對人這么客氣過啊,竟然還客客氣氣把對方讓到了上首的位子,就是馬金有來了,也不見得陳龍就有這么恭敬,而且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恭敬。
這一刻,過三亮就有點明白自己得罪誰了。
看著曾毅就要從身前通過,過三亮突然做出個讓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然后拽著曾毅的大腿痛哭流涕:“曾大夫,曾領(lǐng)導(dǎo),我錯 了,我有眼不識泰山,今天沖撞了您,我給你磕頭賠罪,求您高抬貴手,就饒了我這一遭吧。我那都是受了壞人的挑唆,并不是想故意冒犯您,您大人有大量,就放 過我吧……”
曾毅當(dāng)時就傻了,這是哪一出啊。
不光是他,就是陳龍,也有些傻眼,整人的事他干過不少,那些被整的人,雖然都很驚慌,都很害怕,但像過三亮這樣慫的,他還是頭一回見。
陳龍心里都替過三亮害臊,你好歹也是一科長,算是個小小的領(lǐng)導(dǎo),竟然連當(dāng)眾下跪磕頭的事都做得出來,簡直無恥下作之極。陳龍捫心自問,雖然自己在領(lǐng)導(dǎo)面前,也是卑躬屈膝的,但也絕對做不到這種程度。
人才啊,陳龍不得不在心里有點佩服。
曾毅短暫的愣神之后,反應(yīng)了過來,他在過三亮肩膀上點了一下,就擺脫了對方的死纏爛打,道:“你這是干什么!有什么話站起來說。”
“曾領(lǐng)導(dǎo)要是不原諒我,我就跪著不起來了!”過三亮還發(fā)了狠,我就這么無恥了。
陳龍郁悶了,他本來想狠狠地收拾一番過三亮,在曾毅面前表表忠心的,現(xiàn)在沒他什么事了,他就是再收拾,也收拾不到這種程度啊,最下作的事都讓過三亮給做了,哪還用得著他出手。
“過三亮,你給我站起來,像什么樣子!”陳龍暴喝。
過三亮打定了主意,就是不起來,為了前途,為了打動對方,他今天把最狠的招數(shù)都用出來了。
曾毅看著眼前這荒唐的一幕,不禁哭笑不得,官場上的丑事,他以前聽說不少,但眼前的事還是超出了他所能想象的極限。他不知道陳龍到底用了什么手段,竟然把過三亮折騰到這地步。
他真有點冤枉陳龍了,陳龍都還沒來得及上手段呢,實在過三亮這家伙太軟骨頭了。
“過三亮,我數(shù)到三,你要是再不起來,可別怪我公事公辦!”
聽到陳龍這句話,過三亮猶豫再三,最后還是站了起來,他還是很怕陳龍公事公辦的,他站在那里抹了把眼淚,道:“曾領(lǐng)導(dǎo),請您給我一次改正的機會,我保證今后全聽你的,你說讓我往東,我絕不敢朝西……”
陳龍都有些聽不下去了,老子表忠心的時候,這些話也說不出口啊,他看著曾毅,“曾老弟,你看……”
曾毅實在是對過三亮無語了,他皺著眉點了點頭,示意差不多就行了。
陳龍得到信號,就扭過頭道:“過三亮,曾專家是個心善的人,看在你今天這么誠懇認錯的份上,就饒你這一回,要是換了我,你現(xiàn)在做什么都沒用。”
過三亮一副感激涕零的樣子:“謝謝曾專家,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走吧,走吧!”曾毅實在是聽不下去了,胃里都一陣陣翻騰。
“您放心,那些證件,我明天一準給您送過去……”
陳龍此時輕輕咳了一聲。
過三亮一激靈,立刻改口:“不,我現(xiàn)在就去給您取,馬上就送過來!”說完,慌里慌張就要走。
“過科長,曾專家大人大量,不跟你計較了,你就準備這樣走了?”陳龍斜斜瞥著。
“我糊涂,我糊涂!”過三亮立刻把服務(wù)員叫來,“去把你們飯店最好的酒,給我拿三瓶來,全開了,再拿三個碗來。”
一會兒工夫,服務(wù)員拿來三瓶高度數(shù)的五糧液,一斤裝的瓶子,全部打開了。
過三亮把酒全倒到三個碗里,剛好一碗能裝下一瓶的量,看著眼前的三碗酒,他咬了咬牙,端起碗來:“曾領(lǐng)導(dǎo),我給您賠罪了,誠意全在酒里頭。”
說完,仰著脖子,就把這碗酒一口氣干了,等三碗酒下肚,過三亮腦門上的汗珠子就出來了,他紅著眼看著曾毅:“曾領(lǐng)導(dǎo),您看小過我的誠意夠不夠?您要是覺得不夠,我再來。”
陳龍看著過三亮,他知道過三亮的量,平時要是勻乎著喝,這小子也能喝個兩斤多,但今天這么猛喝,估計夠他難受的,他就問著曾毅:“曾老弟,你看……”
“誠意還行!”曾毅點了點頭。
陳龍就擺了擺手,“走吧!”
過三亮聽到陳龍這句大赦的話,就趕緊拱手告辭,等出了飯店,他攔了輛車,直奔醫(yī)院去了。
第二天早上,曾毅剛起床,就聽樓下有人敲門,下去一看,還是那個推銷藥材的女人,背后跟著衛(wèi)生局的那個瘦高個。
曾毅昨天聽陳龍講了,這個女人叫做梁草,以前是市藥材公司的職工,后來跟過三亮勾搭在一起,做了姘頭,就出來自己單干,開了一家藥材公司,憑借過三亮手里的權(quán)力,這兩年藥材賣得風(fēng)生水起。
曾毅打開門:“過三亮讓你們來的?”他以為是過三亮叫這兩人過來賠禮道歉的呢。
“呦喝……膽子不小,我們科長的名字是你能夠叫的嗎!”
瘦高個頓時瞪起大眼,要是過三亮在跟前的話,他一準跳出來表忠心了,但現(xiàn)在聽了,也就是瞪眼嚇唬嚇唬曾毅。這家伙叫梁催,是梁草的弟弟,也是靠著過三亮的關(guān)系,才混進衛(wèi)生局的:“怎么樣,昨天我們檢查之后,有沒有想出什么整改的措施?”
這家伙狐假虎威,拉過一把椅子大咧咧坐下,像看著已經(jīng)掉入了牢籠的獵物似的,看著曾毅。
曾毅就知道這兩人不是過三亮派來的,也對,那么丟人的事,過三亮肯定是不會講給第三人知道的。
看曾毅沒說話,梁催鼻孔里嗤了口氣:“就你這種法盲,我看你也想不出什么整改措施來,這不,我親自上門,把整改措施給你送過來了。真是的,為了你們這些個人,我們這些國家干部把心都給操碎了。”
這話說得,好像他自己是一個“執(zhí)法為公暖民心,人民群眾無小事”的好公仆。
曾毅心里樂了,明明是無利不起早,卻講得自己跟雷鋒似的,這個瘦高個,還真是一人才吶,他道:“那整改措施呢?”
梁催一指梁草:“這位是良草醫(yī)藥材公司的梁總,梁總那里的藥材價格公道、品質(zhì)上等,你只要訂她那里的藥材,問題不就解決了嘛。你好,我好,大家都好,我這么跑前跑后的,還不是為了讓老百姓都能用上放心藥、良心藥嗎?當(dāng)然,這也是為了解決你的問題,讓你早日開張。”
說完,梁催坐在那里,等著曾毅來感激和恭維自己。
曾毅搖頭,這真是一個活寶,把丟人現(xiàn)眼當(dāng)作一件光榮的事來夸耀,還要給自己臉上貼金,這衛(wèi)生局的醫(yī)政科,還真是物以類聚啊。
梁草做的是醫(yī)藥材的生意,真要是把曾毅的診所關(guān)了門,她的藥材賣給誰去。昨天過三亮過來唱黑臉,今天她就來唱紅臉,一唱一和,這都是以前用慣了的套路。
曾毅懶得理會這一對活寶,他拿出自己的行醫(yī)箱,開始收拾東西,他一會兒還要趕往衛(wèi)生廳,陪同馮玉琴下去視察:“你們先回去吧,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辦,這事回頭再說。”
梁催當(dāng)時就惱了,我一個國家干部,放下國家大事不管,專程過來給你送上解決問題的靈丹妙方,你竟然敢不領(lǐng)情,還說自己有更重要的事要辦,你一個平頭老百姓,難道比我的事還會更重要嗎?
他一跺腳,從椅子里跳起來:“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好,我現(xiàn)在正式通知你,我要檢查你這家診所的衛(wèi)生情況。”
看到曾毅手里的針具包,他就道:“你的這些針,有沒有消過毒?我看你這里怕是連酒精都沒有吧!”他又指著那些藥柜,“還有,你這里有沒有做防蟲防鼠的措 施,這些藥材放在這里,蟲蝕鼠咬,還怎么入病人的口!再看看你這屋子里,蒼蠅蚊子亂飛,跳蚤蟑螂滿地爬,我看你不是治病的,你這里根本就是傳染病菌的源 頭!”
梁草單手叉腰,嘴角上翹,一副囂張的表情,道:“跟他廢什么話,罰!罰死他,罰得他傾家蕩產(chǎn)!”
看曾毅要把針具包放入行醫(yī)箱,梁催伸手過來搶奪:“這都是證據(jù),你還敢藏匿證據(j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