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節(jié)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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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診室是個什么情況,整個醫(yī)院的人都知道,全年無休不說,臟活累活還最多,送來的又都是急癥重癥,一個應付失當,就會釀成事故,到時候再被張仁杰抓住小辮子,那量身定制的小鞋肯定穿得你寸步難行啊。
邵海波奮斗了這么多年,好容易出人頭地了,卻瞬間又從天堂跌到地獄,一時間心里愁壞了。
看看到了下班的點,他去特1號病房里向曾毅囑咐了幾句,然后驅(qū)車回家。
家里此時已經(jīng)擺了一桌子的好菜,就等著給曾毅接風呢,誰知邵海波一個人回來了,身后卻不見曾毅。他老婆就問這是怎么回事,邵海波也沒有心情解釋,飯都沒吃一口,就進屋躺在床上唉聲嘆氣。
一晚上輾轉(zhuǎn)反側(cè),難以入睡,等迷迷糊糊一睜眼,邵海波就道壞了,要遲到!臉都顧不上洗,他趕緊開車趕往醫(yī)院。
等一進大門,邵海波的心就沉了下去,張仁杰可不正在門診大樓的下面站著嗎,現(xiàn)成的把柄就這么送到了對方手上,等著挨整吧。
把車子停好,邵海波就小跑前進,迎向了張仁杰,一邊在心里給自己鼓勁,實在不行,大不了就給在外省的老同學打個電話,聽說他現(xiàn)在已是某地級市衛(wèi)生局的副局長了,安排自己應該不成問題吧。
“張院長,我遲到了,我向你檢討!”邵海波三十好幾的人,大庭廣眾下像小學生給老師做檢查一樣,這話說出口的時候,他的臉燒得直難受。
本以為迎接自己的會是狂風暴雨,誰知張仁杰卻是笑哈哈:“海波啊,這幾天確實辛苦你了,為了馮廳長的病,你日夜操勞,遲到一會兒又有啥子嘛!等馮廳長痊愈,我批你幾天大假,好好休息,養(yǎng)好了精神,才能更好地為患者服務嘛。”
邵海波的腦袋一時轉(zhuǎn)不過來,怎么回事,張院長這是要演笑里藏刀嗎?
“院長,我以后一定嚴格要求自己,這樣的事情絕不會再發(fā)生了。”
張仁杰帶著嗔怪的口氣:“你看你這個同志,老虎尚且還有打盹的時候呢!回頭我一定要號召全院向你學習,時刻不忘對自己高標準、嚴要求。”說完,張仁杰親熱地拽住邵海波的胳膊,“走,陪我去探望一下馮廳長。”
邵海波擦了擦腦門上的冷汗,小心問道:“馮廳長的病有沒有好點?”
“奇跡!簡直是奇跡!”張仁杰放大了嗓子,“馮廳長的病,已然是好了大半。海波啊,好好干,像曾毅這樣的人才,以后要多多為我們醫(yī)院引進,下次開會,我準備提議就由你來負責這項工作了。”
邵海波一聽,差點滑倒在地,這么說,自己的主任一職非但不會撤,反而是要進入院級管理層了?
從門診大樓一路穿過去,看到這一幕情景的醫(yī)生護士全懵了,院長一大早就站在門口望穿秋水,大家以為是在等候某位重要領(lǐng)導呢,原來是在等邵主任!不會吧,聽說院長昨天當眾發(fā)火,要讓邵主任到急診室去報到,難道這傳聞竟是假的?
但是看張院長對邵海波的那態(tài)度,和藹可親,不時還拍一拍肩膀,張院長以前可從來沒對誰如此親熱過。〈蠹揖投加X得上了當,也不知道是誰這么可恨,竟然造這種謠言,還好邵主任讓院長直接就從門口給劫走了,不然自己今天說不定就要得罪了邵主任。
邵海波昨天一晚上沒睡好,張仁杰又何曾合過眼,他整晚都在琢磨著要如何才能挽回馮廳長對自己的不良印象。
本來自己錯割了馮廳長一刀,已經(jīng)是罪該萬死了,想彌補都不知道該如何下手呢,昨天又千不該萬不該,急于搶功說錯了話,以至于讓馮廳長給誤會了,這回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現(xiàn)在能在馮廳長面前說上話的,好像就只有那個曾毅了,可對方只是個實習生,隨時拍拍屁股就能走人,根本不受自己這個院長的約束啊。再說了,跟對方也沒那么深的交情,人家未必肯為你講話啊。
想來想去,張仁杰就想到了邵海波的身上,邵海波是曾毅的師兄,自己對他好,那就是對曾毅好嘛,只要那小子不糊涂,應該就知道要怎么辦了。
張仁杰已經(jīng)放了狠話,他也知道如果不辦邵海波的話,這面子肯定是栽定了,可有什么辦法呢,形勢比人強啊,這領(lǐng)導一旦對你產(chǎn)生了不好的印象,那你的前途保證是黑得一點亮光都看不到。
跟前途比起來,跟院長的位子比起來,這面子才值幾個錢,在心里打定了主意后,張仁杰早早地來到醫(yī)院,就等著邵海波來上班了。
推開特1號病房的門,就聽到了馮玉琴的笑聲,此刻她又恢復了第一夫人的風采,容光煥發(fā),和昨天那個奄奄一息的病人比起來,完全就是兩個人。
看到張仁杰進來,馮玉琴的臉又拉了下來,心說你還有臉出現(xiàn),人家小曾大夫不過一劑藥就治好的病,你讓我遭了多少罪,還差點就用了那種惡心的療法。
張仁杰一看馮玉琴的臉色,就知道情況不妙,不過還是硬著頭皮上前打招呼:“馮廳長,向您匯報一個好消息,醫(yī)院已經(jīng)決定給曾毅大夫轉(zhuǎn)正,并且享受專家待遇。這幾天,就讓他留在這里,專心照料馮廳長。”
馮玉琴鼻孔里“哼”了一聲:“曾毅的去處,就不勞張院長費心了,我已經(jīng)有安排了,明天他就到衛(wèi)生廳的專家醫(yī)療小組報到!”
張仁杰“啊”了一聲,很吃驚,這個小子的命未免也太好了吧!省衛(wèi)生廳的專家醫(yī)療小組,那豈是一般人就能隨隨便便進去的?
李正坤這個“御醫(yī)”,是專門負責給中央領(lǐng)導看病的;而南江省衛(wèi)生廳的專家小組,就是南江省自己的“御醫(yī)”衙門,負責南江省副省級以上領(lǐng)導的保健工作。能夠有資格進入這里的,那絕對都是千挑萬選,浪里淘沙后剩下的“真金”。
整個南江省的醫(yī)生,哪個不是擠破了腦袋想鉆進這里來,除了是對醫(yī)術(shù)的肯定外,還有就是近水樓臺先得月,天天跟領(lǐng)導們親近,這前途還能差得了?
曾毅明顯有些意外,這事馮玉琴可沒講過,自己怎么稀里糊涂就成專家了,他連忙推辭:“這不好,這不好,我人年輕,又沒有資歷,怕是……”
“我說行,那就行!”馮玉琴以不容置疑的口氣,打斷了曾毅的話,“年輕怎么了,沒有資歷又怎么了,要是只講這個,那專家小組干脆辦到養(yǎng)老院里算了!”
“對的,對的!”張仁杰連連點頭,“馮廳長目光如炬,要論醫(yī)術(shù),我看咱們南江省也很難找出幾個能比曾大夫還高明的了,進專家小組,那完全是夠資格的。曾大夫,你就不要推辭了嘛,這都是馮廳長的一片關(guān)愛之心,千萬不要辜負了啊。”
曾毅還想推辭,但看到邵海波一個勁朝自己搖頭,他只好把話收了回去:“我就怕自己到時候做不好。”
“能不能做好,那得先做了才知道!”馮玉琴躺在床上,“這事就這么定了,明天你就去報到。”
張仁杰心中艷羨,這個實習生的命也實在是太好了,省院上上下下有幾百位專家,但能夠入選專家小組的,也不過寥寥四五人而已,就是他這個院長,也都沒能入選。
曾毅只能先接受了:“謝謝馮廳長!”
“你治好了我的病,我都還沒謝你呢,以后不要這么客氣,叫我馮阿姨,或者馮姨!”馮玉琴說這話的時候,語氣里一半是嗔怪,一半是親切。
馮……阿姨?
張仁杰的腦子里像是被人引爆了一顆原子彈,轟轟隆隆的。馮玉琴一向嚴厲,不茍言笑,是衛(wèi)生系統(tǒng)出了名的“鐵娘子”,平時大家想見她一個笑臉都難,什么時候聽她用這種親和的語氣跟人講過話啊,這絕對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
張仁杰沒有體驗過馮玉琴的那種痛苦,自然就無法了解她此時此刻的心情。
多日病痛一朝解除,這感覺就像是整個人重生了一般,看到花都是鮮的,看到天都是藍的,馮玉琴現(xiàn)在怎么看曾毅,都覺得順眼,特別是這個年輕人臉上那副永遠憨厚誠懇的笑容,讓人渾身上下都覺得舒坦。
本來還想?yún)R報要把曾毅定為省院的重點培養(yǎng)對象,但這話現(xiàn)在就沒法講了,張仁杰恭喜了幾句,就和邵海波一起上前,開始做每天的例行檢查。
僅僅一夜之間,馮玉琴的病情就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腹瀉止住了,低燒也退了,血壓、心跳等各項基本數(shù)據(jù)更是正常得不能再正常。張仁杰此刻才敢確認,讓眾多專家都束手無策的頑癥,真的被這個實習生的一劑中藥就給解決了。
現(xiàn)在唯一的問題,就是那開錯的一刀,這點張仁杰心里非常清楚,自然不會哪壺不開提哪壺,他笑著道:“馮廳長,目前恢復的情況非常好,再休養(yǎng)幾天,就能痊愈了。”
馮玉琴沒給張仁杰什么好臉色,她又恢復了“鐵娘子”的本色,從住進醫(yī)院的第一天,你就是這么講的,可結(jié)果怎么樣?
她把張仁杰晾在一邊,卻對曾毅道:“小曾,辛苦你了,昨晚一夜都沒合眼,現(xiàn)在既然沒什么大礙了,你就去休息吧。”
“那有事的話,您讓人喊我,我就在醫(yī)院。”曾毅此時也確實有些累了,他叮囑道,“藥再吃一劑就可以了,另外飲食方面一定要忌吃生冷,以容易消化的食物為主。”
張仁杰立刻表示:“我馬上叫醫(yī)院的營養(yǎng)專家擬一個方案出來。”
三人一起走出特1號病房,邵海波說道:“小毅,我辦公室里有一張鋼絲床,你就睡那兒吧,先將就一下。”
張仁杰一聽就搖頭:“這怎么能睡得好呢,還是到我那里去睡,安靜又舒服,要是馮廳長有什么事,我也好第一時間通知曾毅。”說著就拉住曾毅的胳膊,滿是熱情,“走走走,就去我那里。”
“張院長,這不行,太打攪你了。”曾毅急忙推辭。
“都是為領(lǐng)導服務,有什么打攪的!”張仁杰瞪起大眼,不由分說就拽著曾毅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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