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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節(jié) 第一章

“我不想多談有關(guān)德里克的事情!鞭鞭卑舱f。

但是當然,她接下來還是說了:“事情是這樣的,我一直都覺得自己對德里克不太好。到最后,就很自然地分開了……不過在最開始……好吧,你聽我說……”

薇薇安正戴著她厚厚的眼鏡坐在裁剪臺旁,不時地揉搓著一張紙,上面是她畫的嵌花刺繡草圖,這個設(shè)計說不定哪一天就會出現(xiàn)在巴黎的時裝秀上。臺面上還放著一張德里克和兒子本·威斯特伍德的照片,拍攝于本剛剛在日本舉行的婚禮。年屆五十的本性格詼諧,體態(tài)輕盈,在我們談話的時候,他一直在工作室進進出出。如果一頭長發(fā)不是這么早就變灰的話,他看上去像才三十歲。在他身邊形影不離的新婚妻子,美麗的智香(Tomaka)是日本人,正在慢慢地適應(yīng)英國的生活以及(。┩固匚榈路蛉说纳矸。

這些年來,薇薇安一直不愿意過多談起自己的第一段婚姻,也許是出于對本和德里克——薇薇安對他一直都保持著敬慕——的忠誠,也許是出于沉默寡言的天性,她不愿兩人受到他們無意于尋求的關(guān)注。但是,她卻保留了德里克的姓氏,并讓它變得舉世聞名——對此,這名退休的航空公司飛行員曾公開聲稱一直都不贊同。放在今天,他們的婚姻也許根本就不會發(fā)生。其基礎(chǔ)就建立在他人的“他們會結(jié)婚”的推測之上,正如薇薇安所說,在那樣一個年代,“你沒有機會做嘗試”,這場無關(guān)緊要的家庭悲劇是不可避免的。

在1961年的時候,如果你要和別人約會,之后就要面對這個問題,多拉會問“你干什么去了?”——諸如此類的評判性問題。那就索性結(jié)婚好了。事情就是這樣,我想德里克也不會介意我這番話。在認識他的一年之前,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會搬到倫敦。當時我大概18歲或者19歲,他也是差不多的年齡。我們都很年輕,經(jīng)常一群人一起出去玩,那個年代也沒有酒駕的法規(guī)。我們會去埃爾斯特黎(Elstree)的酒吧和朋友們見面,或者是大家自行出現(xiàn),然后相約一起跳舞。有時候也會到哈羅、金斯伯里(Kingsbury)或者羅尼·斯科特酒吧,或者是市區(qū)的其他酒吧,但大部分時候都是去昆斯伯里(Queensbury)的利茲(The Ritz)。

一直以來,我最喜歡的就是去跳舞,以前就經(jīng)常和一群盛裝打扮的人一起去舞廳。他們都是我的朋友,都是很吸引我的那類人,性格外向,喜歡跳舞。所以在師范學校讀書的那幾年,我經(jīng)常和這群朋友約出去跳舞——有時甚至還去教堂跳舞——我們經(jīng)常聚會,到各自的家里玩。那段時間,我的生活重心就是盛裝打扮,然后出去玩。有時我們會走得稍微遠一些,比如去米德爾賽克斯(Middlesex)、艾爾斯伯里(Aylesbury)或是別的什么地方泡酒吧。我當時的社交生活就圍繞著車子、酒吧和跳舞展開——在那個時候,從沒想過會遇到什么人,能與之展開任何理智溝通的人,蘇珊除外。一開始,我非常滿足于那樣的生活狀態(tài),但是遇到蘇珊之后,我發(fā)生了變化……

在一個十月的夜晚,我獨自一人去跳舞,開始并沒有人愿意和我跳。后來,德里克邀請我跳了一曲。我們相互欣賞,我覺得他非常迷人。確實是的,現(xiàn)在也是。他是一個非常非常好的人,好到不可思議。他可愛又熱情,和善又風趣,也很貼心,不知道怎么說——我就是喜歡他。而且他也很喜歡我,在一開始,這一點可能對我更重要!他非常擅長跳舞,然后我們就一直跳啊跳啊。我甚至不知道這一切是如何發(fā)生的了。

薇薇安與德里克·威斯特伍德相識是在1961年末。她和母親一樣,都在舞池找到了另一半,也同樣受舞技、身份和世故吸引。德里克比薇薇安年長兩歲,是南方人。他們一家居住在肯頓(Kenton)的貝爾韋代雷路(Belvedere way)。當時的德里克正在西倫敦著名的胡佛工廠做學徒,但是他一直在努力實現(xiàn)的夢想,卻是做一名航空公司飛行員,在20世紀———這個美國主掌的世紀,在藍天中翱翔。他和薇薇安·斯懷爾有很多共同點,尤其是對音樂和舞蹈的喜好。德里克喜歡穿著現(xiàn)代主義時尚的服飾,聽摩登爵士四重奏。

在我們剛認識的時候,德里克是一個工具匠學徒,但是他夢想成為一名飛行員。為了賺到飛行培訓的學費,他到處經(jīng)營舞會。一般是在賓果游戲場,偶爾也會去位于佛利斯特山(Forest Hill)的戈蘭林(Glenlyn)舞廳,或是位于哈羅的多米尼奧電影院這樣的地方做臨時演出。他和胡佛工廠的朋友鮑勃·德魯斯(Bob Druce)、巴里·福奈(Barry Funeigh)三人一起,在不同的舞臺表演滾石樂隊、羅奈特樂隊,甚至還有誰人樂隊的歌曲。

“我記得德里克真的很會穿衣服,他有一套馬海毛的西裝。”薇薇安的弟弟戈登回憶道,“他會來我家接姐姐,兩個人看上去都美極了,如此般配。因而我很崇拜德里克,對薇薇安也一直很崇拜。那時他們經(jīng)營流行樂組合,德里克在一個名叫‘商業(yè)娛樂’的機構(gòu)工作,經(jīng)營舞廳。公司還負責過‘誰人樂隊’,那時候他們還不叫這個名字,而是叫‘走彎路的人(The Detours)’,后來又改名叫‘高音數(shù)字’(The high numbers)。最后,有個聰明的家伙——我一直以為是薇薇安,不過卻是德里克的弟弟羅德尼(Rodney)——想到了‘誰人’這個名字。不過,樂隊當時是由德里克·威斯特伍德和薇薇安·威斯特伍德一起經(jīng)營,賺了不少錢。他們經(jīng)常在靠近溫布利(Wembley)的北環(huán)路上的石橋公園演出,就是現(xiàn)在的地毯大地所在的地方。那個年代,所有人都對服裝感興趣,先是痞子時尚,接著是現(xiàn)代主義時尚。誰人樂隊當時由我們經(jīng)營,他們的本職工作是在舞廳表演,一晚上的演出費用大概在30到40英鎊,但是德里克可以聘請他們到外面演出,價格在150英鎊左右,因為那時候他們真的非常受歡迎。所以,德里克和薇薇安賺了不少錢!

還記得德里克對我非常不滿意,因為我總是遲到,因為衣服而拖到很晚。要注意的是,我進任何地方都從不需要付錢——不過這并不是因為他,而是因為我打扮得美極了。舉例來說,如果我跟他約好在昆斯伯里見面,我大概會在關(guān)門之前的15分鐘趕到,因為我得先搭配好行頭!而德里克就覺得在朋友面前顏面盡失,他的女朋友從來就沒有準時過,因為她在做東西。

你還需要知道的是,德里克和后來出現(xiàn)的馬爾科姆一樣,都非常幽默。那時我非常喜歡和他一起去他曾經(jīng)唱過歌的酒吧,聽他上臺表演那些倫敦腔老歌:“What a calamity/ three old ladies locked in a lavatory...” (歌詞大意:三個老婦人被鎖在了洗手間里,真是一場災(zāi)難)然后所有人就一起唱,我以前多喜歡做這些事情啊。接著,我們就很自然地決定要結(jié)婚。

1962年,一對情侶穩(wěn)定約會超過一年,興趣相投,有許多共同的朋友,一起度過許多愉快時光,并且對未來有共同期許,就像德里克和薇薇安一樣,這樣的情侶就會決定結(jié)婚。

事情就是這么發(fā)展的。剛到倫敦的時候,我才十幾歲,一直想要找工作,做事;然后到十八歲,我去讀了兩年師范學院,就在那時遇見了德里克。之前在藝術(shù)學校上學,是因為我想做藝術(shù)工作,也許想做一名藝術(shù)家。但后來我意識到,自己想要的不只是這些。接著,我遇到了蘇珊,真的,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完美的朋友,長得非常漂亮。你必須長得非常突出才能吸引我的注意!我也不知道為什么,人總是被那些特別美麗的人所吸引,難道不是嗎?而且我覺得她性格也很好,就這樣,我們成了最好的朋友,她總能啟發(fā)我,讓我思考。我很愛她,為了她我可以做任何事情,我覺得她實在太棒了。這種感覺似曾相識,以前我總能在書里讀到寄宿學校的女孩和朋友們的故事,她們所經(jīng)歷的事情,于是我就想要一個朋友,一個知心好友。作為一個年輕人,相對于異性,我對同性更感興趣,小孩子就是這樣的。不過,我也一直都很喜歡男孩子。甚至覺得,如果我和一個女孩產(chǎn)生了更加深厚的情感,那也是沒有任何問題的,我完全可以接受,直到我遇到德里克。我一直都很希望和德里克一起去看戲,因為以前從沒看過。有一次他帶我去看喜劇《波音,波音》,我覺得非常無聊,心想著:“如果這就是所謂的戲劇的話,我寧愿再也不看了!”但接著蘇珊帶我去看了保羅·斯科菲爾德(Paul Scofield)演的《四季禮贊》(A Man for All Seasons), 后來又看了亞瑟·米勒(Arthur Miller)的《激情年代》(The Crucible), 我完全被迷住了,太棒了。所以,蘇珊總能讓我思考,給我靈感。她和我的成長背景不同,對那些東西很感興趣,而且她有一個很要好的男朋友,也喜歡給我們講這些事情。蘇珊很聰明,是我結(jié)識的第一個知識分子類型的朋友。她的男朋友也相當聰明,而且給我講的事情更多,例如垮掉的一代——艾倫·金斯堡(Allen Ginsberg )、勞倫斯·弗林蓋蒂(Lawrence Ferlinghetti )——在皇家阿爾伯特音樂廳(Royal Albert Hall )的詩歌誦讀等等,這一切都是我渴望了解的。但是在我自己的朋友圈中,所有人談?wù)摰木椭挥小斑@兩位是德里克和薇薇安,他們馬上就要結(jié)婚了”。但是我知道自己已經(jīng)在發(fā)生改變,其中有一部分是由于蘇珊。

總結(jié)一下,伊恩,我要說的就是這么多,剩下的你可以自己領(lǐng)會:我的選擇一直以來都是明智的,但那個決定很難,最終也沒有行得通。德里克和我相遇,是因為我們有著共同的興趣,都想成為現(xiàn)代主義時尚或者痞子時尚人士,成為某個團體的一員。我們的社交生活也非常不錯,雖然有些孩子氣,但是都是青少年時期應(yīng)該做的事。他是一個很好的人,我很尊重他。他最終如愿成了一名飛行員,我認為這簡直讓人難以置信,真的。但即便如此,對于和德里克的婚約,我還是十分猶豫。最后,我明白了自己想要的是走出這段關(guān)系,去尋求其他的事情。然而在那個年代,你的性生活是和婚姻完全相連的。因此,最終我選擇結(jié)束和他的關(guān)系。這在現(xiàn)在看來實在是顯而易見的,但在當時卻因為母親對性的態(tài)度而受到影響。在那個年代,女孩們?nèi)绻胧苋俗鹬,需要承擔許多壓力,例如貞潔,不可以懷孕,諸如此類。和德里克相識的時候,我還是一個處女,甚至在和他的戀愛關(guān)系達到某個階段之后,我還是希望能等到年齡再大一些,我想你知道我在說什么。換作現(xiàn)在,你都可以和別人同居。那個時候,我可能很怕傷害德里克(大家都叫他德爾),其實對女朋友蘇珊更感興趣,因為她很有智慧,我非常崇拜她。這么說吧,如果非要讓我生活在荒島上,我會選擇和蘇珊一起去。

其實我并不愿意多說這些,因為有其他人牽涉其中,而且無論別人如何認為,我都很注重個人隱私,但有一些關(guān)于我對男孩和男人看法的事情,在此還是想說明一下。直到那時,到我和德里克結(jié)婚之前,我必須說自己對女朋友的關(guān)注一直要超過所有正在交往的男朋友;叵脒^去,我一直想要的就是和女性的親密,一個靈魂伴侶。終于,我在師范學校遇到了蘇珊,全部感情世界都被她占據(jù)了。也許別人不能理解,但其實只有在那樣的關(guān)系中,我才感到自己的活力,感到有人理解我。師范學院畢業(yè)之后,蘇珊在加拿大找到了一份工作,我們的關(guān)系就此完結(jié)。我相信媽媽一定是知道的,如果那時她能建議我遠走他鄉(xiāng)去冒險——去加拿大教書,或者做別的,我不知道——我可能迫不及待就飛奔過去了。我原本是可以那樣做的,那樣我就能不傷害任何人的感情。母親那時候如果能跟我多談?wù)劸秃昧耍蛘咚梢愿姨嶙h說:“你為什么不和蘇珊一起到加拿大找份工作呢?你可以先干上一年,然后再回來看看對德里克是什么感覺!比绻婺苓@樣就太完美了,大家都不需要如此痛苦。不過如果這樣的話,我就不會生下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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