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節(jié)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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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黑的如一簾不透風的幕布,將一切都掩藏其中,善與惡 ,罪與罰,恨與愛,全都不過是一片深不見底的深淵。
你畏懼得想要逃避,但是卻又在回首之時發(fā)現(xiàn)身后也是同樣的幽暗深淵。才發(fā)現(xiàn)……原來,生命本就是一圍黑暗深淵,一切的努力與掙扎不過只是試圖在這樣的黑暗中點亮一堆篝火,亮一點,再亮一點,試圖看得遠一點,再遠一點……
艾冷香重新回到白公館的時候那里已經(jīng)沒有了人,桌上落了一些塵,室內(nèi)從前總是干凈光潔的地板上有許多腳印,一張壞掉的雕花太師椅和室內(nèi)許多家具已凌亂移位,這都是一場混亂之后留下的產(chǎn)物,顯然這里曾起過一些爭執(zhí),但最終也適可而止,爭執(zhí)的人們?nèi)〉昧硕虝旱膮f(xié)議和平后退離出去。
她進門穿過正廳去了后苑,繞過一盆新盛開的素色牡丹,便見到白紹錦蹲在架子一側(cè)培土移植一株牡丹,旁邊的地上是碎了的一只花盆,似乎是因為不慎從架子上滑落下來摔碎的。
一身素色銀花滾邊的綢緞長衫,神情一如往常的平靜淡然,陽光下他的側(cè)臉似乎被白色牡丹花葉上反射的光映得有些不真實,艾冷香就站在花架盡頭望著,望著,再不能舉步前行。
站了許久,那蹲著的男子認真地培完土,將移植好的花擺到陽光下,潔白的花朵迎著陽光再次獲得了生的希望,他拍拍手上的塵起身,退去手套放到架子上,一邊彈著長衫上的塵土一邊緩緩轉(zhuǎn)身。
她跨過江河,穿越黑夜,翻過山嶺,以最危險的方式進入這所危如累卵的城池,如著了魔一般的不受控制,明知道是錯誤的決定卻依舊義無反顧的前來,以性命為注,決絕地奔赴一場危難。
一切,原來只是為了一次轉(zhuǎn)身,再見這張容顏,此時她一直忐忑不安的心,終于可以安定,恐懼與擔憂煙消云散。
“暖暖,我后悔了!”
他開口,在一切更多之前,平靜淡然的語氣,不疾不徐,但也似乎醞釀了幾個世紀。
四目相對,兩兩相望,隔著幾米的木制花道,卻也像是隔了這七年光陰的千山萬水,生死歷歷。眼淚在他的話音間潸然滾落,心間腦海如有千軍萬馬在洶涌奔騰,面上也僅是微笑揚唇,一笑足矣。
白紹錦微微張開雙臂,艾冷香不顧一切地朝他而去,投入這個時隔七年曾無數(shù)次怨恨,又無數(shù)次思念的懷抱。此時,她也才確信,原來不論自己曾經(jīng)多么凜冽地將他從自己的心中移除,用最決絕的舉動將他隔離,用最聲色俱厲的言語表達怨恨,她對他的愛與期望從未減少,更不曾消失。
七年的對抗,是對他,更是對自己!
“真是個傻姑娘,你已經(jīng)得到你想要的公平與清白,已經(jīng)夠了,何必要回來呢?”白紹錦如此嘆息。
“我不想,但卻不能,一定是你在我身上下了毒。”艾冷香錘了一下懷抱自己的人。
白紹錦笑了,將她抱得更緊些,不是那種平日客套又疏離的禮貌表相,發(fā)自內(nèi)心的,一如當日北平街頭的白衣少年,爽朗真切。
當天晚上,艾冷香與白紹錦一起在白公館用餐,因為外面送進來的食物太差,所以菜是艾冷香自己做的,清淡簡單的一些家常小菜,但白紹錦卻贊不絕口,說是吃過最美味的晚餐。
“油嘴滑舌,這幾年可沒學好。”艾冷香白了一眼桌旁的人,收拾餐具放進送食的竹籃。
白紹錦伸手握住了她的雙手,拉她在旁邊坐下后翻轉(zhuǎn)過她的掌心來看,以指腹一點點劃過她的掌紋路線,到那幾處粗糙的厚繭上面生憐惜,道:“這些年,你定吃了不少苦吧,那樣一個不懂世事的大家閨秀,如今能會這許多事情。”
艾冷香拍拍他的手背,輕描淡寫地帶過,只說都還好,迅速地將餐具收好交給外面等著的人離開,門口看守的人朝里探看了一眼后外面的大門又關上。
艾冷香是很不喜歡被人監(jiān)視的感覺,白紹錦就牽了她的手帶她去后花園,在院內(nèi)的秋千上坐定后拍拍自己的腿示意艾冷香坐上來,艾冷香不太樂意,他就有些賴皮地伸手用力一扯把她圈到臂間,讓她不得不坐下來。
“你還是和從前一樣調(diào)皮,待會這秋天承受不了而掉下來,摔的可是你!卑湎闫沧。
白紹錦笑著沖她打了一個噤聲手式,然后示意她看天上的月亮!澳憧丛铝,今天是十五,又亮又圓!
艾冷香順著他的頭仰望,果然見到一輪圓月,皎潔生輝,就如當年他們在荷花湖心許下余生之約的夜晚一樣。月光太美 ,兩人都沉醉于其中,久久沉默不語。
“你回來,我既歡喜,又憂愁。其實,你不應該回來的!痹S久,白紹錦在她身后開口。
“我也知道不該,但卻管不住自己的腿!逼痰耐nD后,艾冷香又問,“你為什么要替你大哥頂罪?”
白紹錦沒有說話,艾冷香就有些不悅了,側(cè)身看后面的人,道:“到現(xiàn)在,你還不肯說實話嗎?你大哥從來沒有真正的昏迷過,那躺在你們白家別苑的人到底是誰?玉姿死前在我耳邊說過一句話,她說二少爺在白家別苑,她為什么會這樣說?”
“其實你都知道了,不是嗎?”
“我要聽你說!
白紹錦有片刻的沉吟,然后松開了抱著她腰的手站起身來,負手背對艾冷香仰望明月,半晌后才道:“當年北平城被破時白家卷進了一些麻煩的事情當中,為了示弱保身,大哥借著中槍之事順勢而為,用昏迷不醒保全了白家的性命。二哥并不知曉此事,他只當大哥是真的出了事,一心為著家業(yè)著想,帶領眾人來白城安頓,卻不想二哥在與你的婚事之前發(fā)現(xiàn)了大哥的秘密,二哥生性耿直磊落,根本不同意大哥的所作所為,于是……”
白紹錦沒有說下去,但艾冷香卻已經(jīng)懂了,道:“所以,你大哥要你殺了你二哥和我了結(jié)此事,同時也要你表示對他的忠誠,對嗎?但你沖你二哥開了槍,卻并沒有殺我,后來你遭遇了什么?”
“暖暖,是我虧欠你,我不為自己的茍且尋找借口。但是,對于此事我曾有過承諾,不向外人道出,不能食言!
“即使是我?”
“暖暖,你信我一次,可好?你既已明白當日之事乃是我不得已的保全之策,這就夠了,我已不再奢求更多!卑捉B錦面帶為難地回過身,少有地露出無奈。
艾冷香早先鼓起了諸多勇氣,必是要打破沙鍋問到底的,但是看白紹錦如此的表情就又心軟了,擺擺手道:“罷了,罷了,我不問便是了,我真要是能清清楚楚地弄清楚所有事,又怎么會不要性命地跑回來呢?我雖此次成功讓艾家離去,還自己清白,但依舊也沒能走出你的范圍,其實你早就看透了一切,讓我在你的戰(zhàn)局里來來回回而已!
“你這是在夸我,還是罵我?”白紹錦走回去在她旁邊坐下笑問。
“罵,罵你個心機少爺。”艾冷香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
白紹錦被逗笑,伸手攬住她的肩輕輕朝自己靠近,道:“你與玉姿聯(lián)手設計了一場局,故意裝作落難后被我的人帶回,再演一出讓人摸不著頭腦的大戲,若不是玉姿太過心急地試探你,我都險些被你騙過去,已經(jīng)很聰明了!
“玉姿……玉姿真是可惜了,我勸不住她!卑湎阌行┛上У卮瓜骂^。
“你與玉姿是何時有了結(jié)盟的?這一點,我至今還不知曉。”白紹錦開口。
“從哪兒說起?就從婚禮起吧,那天……那天被你捂住嘴丟進海中,第二天我被人發(fā)現(xiàn)在岸上,大概所有人都以為我是被水浪推到岸邊的吧,但其實不是……”
時間飛速倒退,穿越空間與時間,一直回到那個七年前的清江秋夜,煙花依舊在空中飛升爆炸,在漆黑的夜空中盛開出一朵朵絢爛的飛花。
隨著冰冷的江水沒過頭頂,艾冷香落進了冰冷的江水中并迅速下沉,她依稀聽到水面上有人說話聲和尖叫聲,然后是另一個人的身體重重跌落到自己頭頂一側(cè)的水面上。血,如迅速溶解的恣意云團在頭頂上的水面盛開,那是白尚容。
艾冷香奮力地游過去,抓住白尚容的衣衫一角,她以為他已經(jīng)死去,卻沒料到白尚容也在同一時刻抓住了她的手腕將她拉出水面呼吸。
“不要出聲,不要呼救!卑咨腥萏撊醯爻雎曇,低聲在她耳邊提醒。
不出所料,船上立即有救水人員跳進了江里,試圖尋找落下來的兩人,但對此白尚容卻顯露出了擔憂。
“我?guī)夏阋黄,我們逃上岸!卑湎阕ё“咨腥莸囊律篱_口。
但是白尚容卻抓住艾冷香的手腕,一點點將她的手從自己身上拉開,道:“他們要我的命,沒人能救,你還有活的希望。不要怪三弟,不是他的錯,相信他,除他之外不要相信任何人……”
最終,白尚容將她狠狠地推向了遠去的水流中,最后留下了一句話:“告訴她,吾心不渝,吾情未變。逃,越遠越好,越快越好,快逃……”
然后,艾冷香就被江水推卷著離去,與那艘燈火通明的大船越來越遠。她咬緊牙關,懷揣著恐懼奮力向江水的更深處游去,相比那些未知的恐懼,背后船上的一切更危險。
最終,艾冷香是在喪失了力氣即將被江水帶走,瀕臨下沉的時候被一個女子跳進水中奮力拉起,扶上一只小船。她當時半昏半醒,依稀只記得那船很小,只有一只小小的油燈在船上搖曳,一對被包裹在小被褥里的孩子躺在不遠處眨巴著眼睛看她。
模糊中,那個救起她的女子緊緊扣著她的肩詢問她一個人的去向,問她發(fā)生了什么,看見了什么。
那時的艾冷香不確定自己還活著,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么,然后她聽到了女子的哭泣,后來她被人放到了岸邊的大石上,在晨曦中那只小船和船上小煤油燈的光亮漸行離去,成為她那晚最后的記憶。
再后來,有人發(fā)現(xiàn)了她將她送回艾家,她深刻地記得白尚容與自己分別時所提醒的那句話,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艾家人在內(nèi)的所有人,她只字不敢吐露,當白紹錦以白家的新當家人身份來到艾家要將她接走時,她的畏懼與糾結(jié)也達到了巔峰。
白尚容要她別相信任何人,但又讓她相信白紹錦,可是她又清楚明白地記得是他沖白尚容開了槍,再將自己推入江中的,一切都如此的矛盾,她不知該何去何從,只有未知的恐懼。
再后來,在白公館小住了幾日,她小心翼翼,只待有了一個機會就從那里逃離,亦如白尚容所提醒的那樣,逃,越遠越好,越快越好,快逃……
再后來,艾冷香去了很多地方,她嘗試過北上,在路途中遇上了當年北平的巡城護衛(wèi),他們被人冠以護城不利的罵名,甚至還被扣上私通外匪的罪名,天下各路人馬當做麋鹿一樣追獵,人人得而誅之。
那時,艾冷香能夠感覺到自己在離開白城后就有一股勢力在跟隨自己,她感覺到害怕,遇上這些逃命者時他們都狼狽不已,為了自己能夠擺脫尾隨,也同時可以幫助這些人。她策劃了一次金蟬脫殼的計劃,在成功引來那些追兵后與他們一起登上一艘出海的大船,然后又在所有人的眼前沉船消失,偽造一場死亡,結(jié)束所有的追捕。
回憶到此處,艾令香停了話,她發(fā)現(xiàn)白紹錦用一種似笑非笑的表情在看著自己,那目光里是欣慰也是疼惜。
“你可知道,就是這一出金蟬脫殼讓我整整擔憂了三天,我知你不會真的死,但在那失去你所有蹤跡的三天里我坐立難安,不能安睡!
“三天?”艾冷香驚訝地站了起來。
“對,三天,我的人一直尾隨保護你,卻被你在祁城外的出海大船算計了。他們回來向我報告你的死訊時都覺得自己一定是性命不保。不過我猜到定是你的計劃,就發(fā)配了他們當船工,安排了新人去找你,更小心細致些,不被你發(fā)現(xiàn)!
艾冷香聽到這些既是震驚又是不甘,明明她自覺天衣無縫的計劃騙過了各路眾人,但卻唯獨這個白紹錦一眼就看透,反而在后來還另有安排,自己至今都不察覺。
“你后來安排了什么?”艾冷香不服氣地反問。
“嗯……這個嘛,先不告訴你,以后再說!卑捉B錦伸手將她拉坐回自己膝頭,輕輕一點她鼻頭,換來艾冷香一節(jié)白眼。
“接下來呢,你和玉姿是何時開始策劃對白家進行報復的?”白紹錦提醒她回歸正題。
“稱不上報復,只是她心中有執(zhí)念,我也一樣。在我完成了一次假死后,她居然找到了我,她布衣蒙面而來,當時我并不知道她是白家的二少奶奶,只見到她拿出了一只從我身上取下的東西證明她就是當晚自江中將我救起的人,然后要我記住欠她的情。她說,她要弄清楚白二少爺身上發(fā)生的事情,她相信他還活著,要找到他,而我……她會在必要的時候找到我,要我還她一個情,報答救命之恩。
“再后來,我便沒有見過她了,直到我回到白城后才真正見到她的面容,從最初的懷疑到后來的確定,她步步緊逼要我站出來和她為營將白家的秘密曝光于世。我有擔憂想勸她緩一緩,再靜等時機,但她卻很心急,一手成就了后來的諸事,甚至最后為了逼我不再靜觀而以死相逼讓我再不能遲疑!
言至此處,艾冷香伸手將一只由銀線系于腰間的玉玨從衣擺下掏出,翠綠的色澤泛著光潤,道:“這是我大婚那日她送來的禮盒里放的東西,也是當日她救起我后從我身上拿走的信物。當時我就知道,她要走到最后一步了,玉玨還我,也是要我兌現(xiàn)當日的諾言還她恩情,在她死后替她完成執(zhí)念遺愿,求一個所有,而我也再無退路。”
停頓半晌后,艾冷香微低著首,語氣放緩了些,道:“你二哥還活著嗎?說實話!
“我不知道,現(xiàn)在不知道了。也許等這次的事情過去,我還有機會活著的話一定要向大哥弄清楚這件事,不僅是為二哥和玉姿盡些后事,我也需要有個明白!
兩人都有片刻的沉默,各有心事,白紹錦的手指輕輕拂過艾冷香衣襟前的玉玨,隨后也從自己的衣襟下取下一塊一模一樣的玉玨與她的并到一起,配上那玉玨的弧形缺口,上面的刻字也合并到一起毫無間隙。
“錦香!卑湎隳畛鰜。
“你可知道,我在麥田里找了整整一夜,以后不許再隨便丟我的東西了。”白紹錦收起玉玨笑著提醒。
“那你以后可別惹我!卑湎阈χ僮。
“你既是知曉二哥在落江時并未真的中槍死亡,也猜到了我另有隱情,并非真要你性命,卻還次次咬著牙恨我怨我,把我當成大仇人,此時你倒還要說是我惹你。嘖嘖嘖,如今是越發(fā)的跋扈了!
“你有很多機會可以阻止我與玉姿,不是嗎?我算計你不假,可你也把我的算計全看在眼里,再反過來算計了我一圈,到底誰比較跋扈?你早知曉我的計劃,為何到最后還落個身敗名裂的地步而不自救!
“有些事情以后你會懂,現(xiàn)在不多說了,這么好的夜色不要浪費了,安靜賞月吧!
“你又開始糊弄我!卑湎惆姿邸
白紹錦露出那種好看的笑容,輕吻她額頭,將艾冷香那些想要追問的執(zhí)念全部化成了心跳。冷香亂了思緒,紅了臉,捂著臉起身小跑進屋說要去喝水了。
在城中被困的第三日來了一個首領,盡管已經(jīng)入夏了,他卻還穿著一身虎皮加身的外衫,隨手玩弄著兩只核桃,在白公館的沙發(fā)上一坐,嚷嚷著叫人去公館里找酒。
“這破地方,酒都沒一壺,給我搜。”
艾冷香與白紹錦從花園回來,看著這個蠻橫的首領大擺威風,都沒有說話,而那個首領卻先發(fā)了難。首領走到艾冷香面前上下打量,笑道:“聽說有個跟白三少相好的丫頭不怕死地跑來伺候這個籠里的金絲雀,我當是個什么樣的小丫頭這么有膽呢,原來還是個小美人。白三少果然好福氣,死到臨頭了還有這樣的艷福。長得好,有個好皮相果然就是招姑娘們喜愛,死都不怕呀!蹦鞘最I沖白紹錦調(diào)笑。
艾冷香是不喜歡這樣被人評價的,不自覺地握住了藏于后腰的銀鐮,卻被白紹錦伸手按住。
“城中財物這幾日你們應該已經(jīng)搜羅夠了,下一步還想如何?”白紹錦淡問。
“能如何,我對這山洼洼里的破城沒興趣,自然是帶著錢離開,只不過……你那不知好歹的大哥居然帶人圍城,把幾個大門全用銅水澆死了不說還在城頭上死守,嘖嘖嘖……看來他是不打算顧忌你的死活了。”
“原來如此!卑捉B錦聽罷微微一笑。
“笑?你還有心思笑?你現(xiàn)在可是我們的籌碼……”
“蠢貨,閉嘴!”一個聲音赫然打斷了這個首領洋洋得意的話,隨后大門被推開,一行人浩浩蕩蕩地進了大廳,為首的是一個中年男子,腰間配槍,面色憤慨。
男子上前,徑直掏槍指著那個首領道:“滾出去,蠢貨!”
“姓馮的,你真當我怕你不成?”大漢首領不服,當即也要掏槍,卻立即被人又用刀架到脖子上,他背后那些想要有所動作的下屬也再不敢動。
“蠢貨,你把城中形勢全告訴了白紹錦還不自知,殺你都臟了我的手,滾!
那大漢首領才有所意識,吃了癟,冷哼一聲罵罵咧咧地收槍帶眾人離去。
艾冷香的目光掃過眾人,發(fā)現(xiàn)他們從衣衫打扮和行為風格都各有不同,略略算去大概有七個首領之多,有的面目兇悍外露,有的一臉冷漠無情,有的拿槍,有的提刀,為首的就是這個中年漢子,似乎是在被圍困城中之后他們臨時推選出來的一個首領人物。
這些并不讓艾冷香太意外,意外的是在進門之后有一個人閑散地走在最后,在兩人氣焰交鋒時卻兀自打著哈欠走到椅上懶散坐下的一個年輕人。他一臉悠閑,散散慢慢地歪靠在椅上,手中玩弄一把匕首,不僅對室內(nèi)發(fā)生的一切毫不在意,反而還有些不耐煩。此人一臉的散漫不羈,根本不像是個首領,更像是一個應該一手提著鳥籠逗玩,一手攬著美顏嬌娥調(diào)笑的紈绔子弟。
似乎是發(fā)現(xiàn)了艾冷香打量他,他懶懶地挑起眼皮,竟然沖著艾冷香單眨左眼,拋了個眼神兒過來,還噘起嘴唇給了個香吻,著實讓艾冷香想當即就把銀鐮丟過去給他點顏色看看。
“柳大少,客氣點,畢竟也是白三少的女人!币换锶说氖最I似開玩笑地出聲提醒。
“你們這幫人,真是無趣得很呀,不懂風月,注定就是幫粗人!绷w鴻拖長著嗓音搖頭,一臉指點江山的模樣。
有一個蓄了些山羊胡的中年首領坐不住了,不屑地出言諷刺,道:“柳大少是風月人才,這不才將自己的祖業(yè)敗得一干二凈,被人占了老巢趕出來嗎?”
話音未落,只見寒光一閃,一柄殺機畢現(xiàn)的匕首扎入到對面依墻放置著的柜架上,柜子上放著些花瓶之類的裝飾,鋒刃深扎入木,但那架子卻并未有任何搖晃,足見這飛著的匕首的力道的準與穩(wěn)。
一縷胡須在空中飄落,那人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胡子被方才的匕首給削掉了。如果他的力道再偏一點劃過他的咽喉,此時他應該早就命喪當場,連喘息的機會都沒有。
“你方才說什么?我沒聽清!绷w鴻笑著說。
那山羊胡子似乎還想說什么,卻被首領攔下,道:“夠了,此時是一致對外的時候,不要起內(nèi)訌,各位當家的都忍忍,待出了城大家有恩報恩,有仇尋仇,另當別論!
就此,兩人的事才算打住,那首領將目光移到白紹錦的面上,道:“白三少,城里的情況你已經(jīng)知曉了,我們無意傷你性命,只要你聽我們的安排,去和你大哥打聲招呼放我們出城,您的一根頭發(fā)都不會少,如何?”
“不是我不去說,是我去了也沒用,我大哥當年的名聲你們應該是都聽過的,說一不二,不徇私情!
“您可是他胞弟,不是嗎?”那人說著,又堆上笑臉繼續(xù)道,“您入白城多年,這城中是否有些暗道出城?你告訴我們,也可以。”
“有,那又如何?我不會說!卑捉B錦微笑。
那首領當即變了臉色,后面也有人要沖上來對白紹錦動粗,但卻被他攔了下來,冷哼之余帶著眾人離去,出門時提醒看守好白公館,一只蒼蠅都不許放出去。
柳飛鴻懶懶地自太師椅上起身,走到架柜前將自己的匕首拔下來,目光掠過兩人似笑非笑地繼續(xù)把玩著匕首,最后離去。
“你為什么要說有,就不怕他們會嚴刑逼供?”艾冷香松開一直扶在后腰銀鐮上的手。
“他們拿我當談判的籌碼,不到萬不得已不會動我,說有不過是迷惑一下,萬一他們真要破罐子破摔,也會顧忌著我們性命罷了!卑捉B錦淡淡解釋著走到擺放玩物的架子前,看了看那個被匕首扎出的凹痕后離去。
第四日,第五日,第六日,又是整整三日過去了,艾冷香與白紹錦一起被困在白公館內(nèi),除了在室內(nèi)走動就是在后苑培土種花,自己燒些水來煮茶。
白紹錦如平日一樣的不興波瀾,但艾冷香的擔憂卻越來越多,幾乎夜不能寐。白紹錦就取了被褥墊子鋪到地上,讓艾冷香同自己睡在一個屋內(nèi)。
“我守著,你安心睡一晚,否則不待他們要了我們性命,你先把自己熬壞了!
“若是直接發(fā)難倒也好了,如此像是懸了把刀在頭上,著實磨人!
“快了,城里昨日已經(jīng)沒有糧食了,接下來就是水,他們的結(jié)盟很快就會破裂,繼而是內(nèi)斗,再后來……”白紹錦沒有說下去,他只是轉(zhuǎn)過身來替她放下床側(cè)勾束著的紗簾,告訴她該睡了。
“接下來會如何?”
“你好好睡一覺,醒來我就告訴你。”白紹錦捏一捏艾冷香的臉頰笑著承諾,放下手上的紗簾。
艾冷香被一陣吵鬧聲從夢中驚醒,迅速地起身下床,在窗邊伏案看書的白紹錦也立即抬頭看向她,兩人目光交流后達成一種默契。艾冷香走到窗前朝公館外的噴泉處張望,見到一行人舉著火把而來,吵吵鬧鬧地在說些什么。
白紹錦也過來看了一眼,眉頭微蹙,悠悠道:“看來是好戲開場了!
等那些來人要沖上樓之前,白紹錦與艾冷香已經(jīng)整好衣衫下樓,讓那些想要上樓的人都停下腳步,轉(zhuǎn)身同他們一起下樓。
“三少,廢話不多說了,你從還是不從?讓你哥開門放行,否則今天就是你的死期!睘槭字伺e槍抵上白紹錦的胸口。
白紹錦并不懼怕,目光略略掃過眾人,淡聲道:“你們的人少了,看來是出事了。”
“少廢話,從還是不從!
白紹錦并不說話,僅是平靜而淡然是負手立著。那首領被這樣的沉默所激怒,揚手就以槍柄與手背在白紹錦的臉上打了一下。
“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就成全你。”
見此,艾冷香立即抓住腰后的銀鐮刀要沖上來,卻在亮刃之前被一個人以極其曖昧的姿勢迎面攬住,同時也在艾冷香的腰后以手腕壓住她試圖抽出的銀鐮,笑著轉(zhuǎn)身看向那一幫眾人。
“你們要什么三少四少,金銀財寶什么的我不爭,這個小美人兒我可是喜歡得緊,她是我的了!
“扶不起的阿斗。”一眾人等不屑看柳飛鴻,為首之人也留下一句如此的評價后,下令將白紹錦帶著離開,各路人馬的首領也同行離去。
艾冷香自然不甘心白紹錦這樣被帶走,但柳飛鴻牢牢鉗制住她的手和腰不讓她出手,輕湊近她的耳側(cè)以一個曖昧的姿態(tài)開口,道:“不想他多受罪,就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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